改革就是在邊際上不斷地磨,得寸進尺地不斷地往前拱。我們現(xiàn)在有一種思路認為,改革必須從一個整體的頂層設計來解決問題,這是不現(xiàn)實的。最高領導人的腦子里會有一個大致的想法,但是你不要指望操作當中有一個完整的設計,這是不可能的。
鳳凰周刊:很多人在談
經(jīng)濟體制改革進入了深水區(qū),您怎么看這個所謂深水區(qū)?
張維迎:深水區(qū)無非是指改革比較難了,夠不著石頭了,阻力更大了,包括既得利益者的阻力在增加等等。但是,好多所謂的深水區(qū),其實都是我們自己腦子里的深水區(qū),并不一定是真正的深水區(qū)。我們現(xiàn)在老以為以前改革很簡單,現(xiàn)在才難了,這是錯誤的。就像我們好多人就是看別人做事、賺錢很容易,自己特別難。
上世紀80年代改革的阻力也很大,有既得利益問題,更重要的是意識形態(tài)的阻力。但當時領導人的
領導力和理念很堅定,而且從上到下都是如此。許多地方的縣委書記、縣長,都有很強的改革欲望,跟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他們面臨的阻力都非常大,但他們敢作敢為,有一種改革的精神。
鳳凰周刊:大家都對今年的三中全會寄予很高的期望,但是現(xiàn)在也有人說中國的
經(jīng)濟形勢一直疲弱,并非改良時機。您是如何看的?
張維迎:我們的改革從1978年的十一屆三中全會開始,自此之后,這個體制形成了一個慣例,就是每個三中全會總要出點新東西。客觀上,一中全會是安排黨內(nèi)領導人,二中全會是安排每屆政府的領導人,人事問題忙完了,就到三中全會了,三中全會才能夠開始真正的工作布局。我相信三中全會可能會出現(xiàn)一些
經(jīng)濟改革方面的說法,政治體制改革方面不大可能有實質(zhì)性的新說法。
不過,今天我們中央全會說了什么,和20年前、30年前說什么是完全不一樣的。那時候的情況,是好多事情下面在干,但是沒得到正式認可,官方文件還不能說,名不正言不順,所以大家期待中央有新說法。我做這些事的時候,正好中央說出來了,那就是說我可以合法地去干了,原來觀望的人也就不再觀望了,跟著干就是了。
好比說私營企業(yè)的發(fā)展,1988年之前憲法都不允許,是違法的,但各地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少私營企業(yè),到了1987年秋,十三大黨的文件承認私營企業(yè)是對社會主義的有益補充,然后1988年春第七屆全國人大修改憲法,承認私營企業(yè)的合法性。這個過程類似于是從社會上迸發(fā)的一股力量,這種力量被體制束縛,正在掙扎,每個文件出來,就松了一個套,這就是80年代90年代人們的期盼。所以這個文件寫什么很重要。
今天的文件寫什么,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自過去十年來,在大多數(shù)事情上,我們說什么和做什么,已經(jīng)沒多大關系了。我們嘴上一直在講改革,但行動上一直在后退。所以我現(xiàn)在對他們說什么已經(jīng)無所謂了,我最感興趣的就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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