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全書,最高潮的部分在哪里?不是林教頭風(fēng)雪山神廟,不是武二郎景陽崗打虎,不是宋公明三打祝家莊,也不是沒羽箭獨力抗強敵,全書最高潮的情節(jié)除卻“石碣受天文,英雄排座次”不作第二人選。
這次排名是梁山好漢身份、地位的最終拍板,在這之前,宋江也曾策劃了數(shù)次局部排位,但是由于后續(xù)加盟的戰(zhàn)友越來越多,因此顯得前期排名的時效性和準(zhǔn)確性相當(dāng)不足。當(dāng)梁山聚集了百八英雄后,宋江和吳用知道,高層管理人員已經(jīng)相當(dāng)充足,各部門的職能也十分完善,如果再不加限制吸納四方頭領(lǐng),一來人數(shù)太多不便管理,二來容易出現(xiàn)“冗官”現(xiàn)象,三來恐怕魚龍混雜,因此當(dāng)獸醫(yī)皇甫端上山后,宋江知道,梁山強盜公司已經(jīng)徹底成熟,可以上市運作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是一句至理名言,自古以來沒有哪個文士敢大言不慚號稱“天下第一”的,相反,赳赳武夫除卻個別老江湖相信“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外,絕大多數(shù)人都自詡“老子武功天下第一”。自信是件好事,但是自信過頭便未必了。
梁山好漢,一點武功不會的,大約只有蕭讓、安道全等寥寥數(shù)人,絕大多數(shù)人都會兩下子。刀頭上舔血的漢子輕生死而重名節(jié),追求生命中那一霎那間的輝煌,所以排名高低會直接影響眾好漢的情緒和思維,稍有不當(dāng),不僅日后不能精誠合作,反有后院起火之虞,有句濫得不能再濫的話叫“人最可怕的敵人就是自己”,其實梁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梁山的排名,估計全程暗箱操作的只有宋江和吳用兩人,盧俊義和公孫勝雖然同列四大天王,但是這等機密大事也只有梁山的主席和總理才有資格密謀。但即便是宋吳二人這般老狐貍,恐怕也絞盡腦汁策劃了整整七天七夜!因為眾好漢不僅人數(shù)眾多,而且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要盡量照顧到各方面的利益,取得最大的收獲,難度可想而知!
金圣嘆說:“三十六人便有三十六種面目”,梁山好漢百八人,上山理由各不相同,除卻四大天王外,我粗略將梁山好漢分成降將、心腹、恩人、元老、結(jié)盟、特技和散客七大陣營。
降將系列:一共十六人,分別是:關(guān)勝、秦明、呼延灼、董平、張清、索超、黃信、宣贊、郝思文、韓滔、彭玘、單延圭、魏定國、凌振、龔?fù)⒍〉脤O。
心腹系列:顧名思義,這個系列的人全部是四大天王的鐵桿跟班,具體地說只是宋江、盧俊義兩人的。包括花榮、戴宗、李逵和燕青四人,其中前三人屬于宋派,而燕青是碩果僅存的盧俊義手下。
恩人系列:這一系列全是由對梁山的發(fā)展壯大有不可磨滅貢獻的人物組成,共十八人,包括:柴進、李應(yīng)、朱仝、徐寧、雷橫、楊雄、石秀、解珍、解寶、孫立、樂和、杜興、鄒淵、鄒潤、朱富、孫新、顧大嫂、郁保四。
元老系列:這個系列只有九人,屬于耳熟能詳?shù)娜宋铮毫譀_、劉唐、三阮、宋萬、杜遷、朱貴、白勝。
結(jié)盟系列:這是人數(shù)最多的一個系列,高達四十人,占全部人數(shù)的三分之一強。結(jié)盟者指的是梁山先后收納的大大小小附屬強盜公司的頭領(lǐng),包括:
二龍山:魯智深、武松、楊志、曹正、施恩、張青、孫二娘
少華山:史進、朱武、陳達、楊春
揭陽鎮(zhèn):穆弘、李俊、張橫、張順、童威、童猛、穆春、李立
飲馬川:裴宣、鄧飛、孟康
黃門山:歐鵬、蔣敬、馬麟、陶宗旺
清風(fēng)山:燕順、王英(妻扈三娘)、鄭天壽
對影山:呂方、郭盛
枯樹山:鮑旭
芒碭山:樊瑞、項充、李袞
白虎山:孔明、孔亮
桃花山:李忠、周通
特技系列:這個系列指的是有一技之長的專用人才,一共五人,包括:蕭讓、安道全、皇甫端、金大堅、宋清
散客系列:這個系列全部由形單影只的單身好漢構(gòu)成,沒有強硬后臺,共十二人,包括:楊林、侯健、薛永、湯隆、蔡福、蔡慶、李云、焦挺、石勇、王定六、時遷、段景住。
當(dāng)然這種七分法,只是個大致的分類,并不算十分嚴(yán)謹(jǐn)。譬如林沖,既可算梁山元老,也可算梁山的恩人;而時遷,既可算散客系列,也可以算入恩人系列。但是這一切對排位的影響,幾乎沒有,因此可以忽略不計。
梁山的排位,說白了就是七大板塊切割利益蛋糕,不僅要分得多(排名靠前),而且要分得好(進入天罡群體),有點像七大洲爭奪世界杯足球賽的參賽名額。而最終我們發(fā)現(xiàn),獲得利益的多寡,也完全同上述的七分法一樣,降將系列是最大的贏家,其下分別是心腹系列、恩人系列、元老系列、結(jié)盟系列和特技系列,而沒有社會背景的散客系列成為最可憐的政治犧牲品。
降將十六人,進入天罡星的有六人,全部是降將中的頭目,分別是關(guān)勝、秦明、呼延灼、董平、張清和索超。其中關(guān)勝是四人之下,百人之上,列梁山好漢第5位,天罡武將導(dǎo)師,同時還是五虎上將之首,竟然將林沖壓制在下!關(guān)勝上梁山非常晚,第63回才姍姍出場,但是71回大團圓,竟然能坐到這個位置,不得不佩服“老子英雄兒好漢”的道理!關(guān)勝引以為傲的是他的尊貴血統(tǒng),作為三國關(guān)老爺?shù)牡障岛蟠?,相貌也和其祖如出一轍,因此哪怕林沖上山再早,功勞再大,外貌再“小張飛”,也只能屈居其下!關(guān)勝是血統(tǒng)論的最大受益者。
秦明排第7位,霹靂火人如其名,沖鋒陷陣勇不可當(dāng),是梁山早期的功臣之一,正是他和大舅花榮的組合,才能使梁山攻擊力由弱到強,成為一支望而生畏的地方武裝力量。秦明能夠越過花榮,和花榮的謙遜溫和有莫大干連。
呼延灼排第8位,他的排名,不僅得益于他的連環(huán)馬陣、雙鞭絕學(xué),而且也和血統(tǒng)不無關(guān)系。呼延灼是宋朝開國元勛、河?xùn)|名將呼延贊之后,屬于功臣之子,因此哪怕他曾經(jīng)將宋江殺得大敗虧輸,宋江不敢、也不能將他排除在五虎之外,盡管呼延灼的武藝是五虎中較弱的,和地煞孫立半斤八兩,連扈三娘都能和他對打七八回合不落下風(fēng)。
董平、張清分列第15、16位。這兩人是最后上梁山的將領(lǐng)之一,可謂無尺寸功勞。他們的排名僅僅是倚重兩人的杰出戰(zhàn)斗力,雙槍將董平又稱“董一撞”,有萬夫不敵之勇;張清暗器功夫了得,飛石取人,百發(fā)百中,此外沒有其他原因。
索超排第19位,原因和董張二位相同,索超如同秦明,性格暴躁,戰(zhàn)斗奮不顧身異常勇猛,武藝和楊志、秦明不相上下,原本可以排得再高些,不過由于他屬于有勇無謀的類型,上山時間又短,所謂“將在謀而不在勇”、“論資排輩”,因此他只能排在天罡星的中段。
而黃信、宣贊、郝思文、韓滔、彭玘、單延圭、魏定國、凌振、龔?fù)投〉脤O十人分別作為關(guān)勝、秦明、呼延灼和張清四人的副手,雖然沒有進入天罡星群體,但也多少獲得了不錯的地煞位置。黃信是秦明的徒弟,上山很早,是宋派最早的手下之一,雖然說本領(lǐng)相當(dāng)平凡,但是出于平衡藝術(shù)的需要,秦明已經(jīng)落在關(guān)勝之下了,秦明唯一的徒弟卻成為72地煞武將之首,算是對秦明的變相補償。
宣贊、郝思文作為關(guān)勝的副手,主榮仆貴,緊跟第38位的黃信之后,分列40、41位,而關(guān)勝俘虜?shù)乃鸲ⅲ皇怯捎谑潜魂P(guān)勝抓獲的,因此排名竟然也十分不錯,單延圭44位,魏定國45位。圍繞在關(guān)勝周圍的降將,都獲得不錯的利益。
韓滔、彭玘和凌振是呼延灼的副手,韓彭二人在宣郝二人之下,水火二將之上,分列42和43位,這幾位降將水平相差無幾,所以位置十分緊湊。但是凌振就比較委屈了,作為熱兵器的專家,由于和冷兵器格格不入,而且是后來增援的將領(lǐng),不是呼延灼的嫡系部隊,所以排名落到52位,甚至還在散客楊林之下!當(dāng)然這和宋江的輕視有關(guān),堂堂造火炮的人才,宋老大竟然讓他去放鞭炮!凌振得不到好位置,也不難理解了。
凌振慘、龔?fù)投〉脤O更慘!作為張清的副手,主將都是僥幸排到前面,這兩個身無寸功的偏將比那些地煞同僚要可憐的多!兩人位置一落千丈,一是78位,一是79位,混跡在說唱歌手樂和、地痞混混穆春之間,成為降將中最落魄的人物,遠遠被前同事甩開。只能怪他們自己上山實在太遲,根本沒有拿得出手的驕人戰(zhàn)績,而且兩人遍體傷疤,恐怕以往戰(zhàn)績也是輸多勝少。梁山雖然管理不科學(xué),但是至少還是相當(dāng)看重成績的,靠事實說話。龔丁二人想必是十分郁悶的,以至于征方臘時,丁得孫竟然被草叢里的毒蛇咬死,成為死的最沒有價值的成員。
梁山降將系列,天罡六人,地煞十人,除了凌振、龔?fù)投〉脤O之外,全部在前45位,而且均處集團中的靠前位置,得到了最大的一塊蛋糕。梁山降將能夠成為既得利益最豐者,和宋江的政策有關(guān),降將都是前政府官員,深諳官場內(nèi)幕,他們是梁山和大宋政府交流的中間平臺,所以作用相當(dāng)明顯。再則梁山如果全是由江湖漢子構(gòu)成,草臺班子也根本得不到政府的重視,只有擁有正規(guī)化部隊和軍隊將領(lǐng),大宋政府才能對梁山另眼相看。正是這些因素的復(fù)合作用,給予了梁山降將無限風(fēng)光。
再說心腹系列。擁有心腹是每個社團組織者都客觀存在的事實,因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拉幫結(jié)伙的現(xiàn)象。梁山宋江和盧俊義作為最高層領(lǐng)導(dǎo),一些機密事宜只有委托自己的心腹去完成,心腹由于其重要的地位,獲得了相當(dāng)不錯的排名——他們?nèi)窟M入了天罡星團體。
花榮、戴宗和李逵作為宋江的心腹,分別坐上第9、20、22把交椅?;s昔日職位是清風(fēng)寨副知寨,知寨是個很小的武官,和巡檢不相上下,更何況還是副的,但是花榮最終卻能夠進入梁山十大元帥之列!這多少和宋江的抬愛有關(guān),當(dāng)然花榮的神箭絕學(xué)也是重要的敲門磚之一。
戴宗是江州節(jié)級,比知寨更不如,金圣嘆點評他“除卻神行,一件不足取”,事實也確實如此,作為梁山間諜系統(tǒng)的老大,本領(lǐng)十分平常,甚至不如雞鳴狗盜的時遷之流出色,但作為宋江吳用兩人的好朋友,戴宗竊居高位,占了個大便宜。
李逵比戴宗更不如,只是江州小小獄警,生性魯莽,梁山最沒頭腦的人就是此公。作為宋江的最忠心的小弟和打手,雖然說戰(zhàn)斗力“遇強不強,遇弱不弱”,屬于專門撿軟柿子捏的欺軟怕硬角色,但是由于其重要的作用——喊出宋江埋藏心底多年的妄想“殺上東京,奪了鳥位”,因此緊隨前任領(lǐng)導(dǎo)戴宗之后,列少華山老大史進之前。
宋氏三心腹,由于昔日職位的高低,排名也順延了這個官場定律。宋江潛意識里面,還是不自覺地將梁山的排名參考了昔日的官銜,正是他這一恐怕自己也意識不到的理念,才能一直維續(xù)其招安的計劃和決心。
燕青是唯一的盧俊義心腹,盧俊義和燕青的關(guān)系,不像主仆,更像兄弟,甚至父子。燕青名義上是仆人,但是梁山上沒有誰敢把他當(dāng)作下人來看待,不僅僅因為他是盧天王的仆從。而燕青自己也十分爭氣,表現(xiàn)可圈可點,有目共睹,所以燕青能成為三十六天罡星之末,這完全是靠他自身能力取得的,貨真價實,名至實歸。而另一名仆人,李應(yīng)的心腹杜興就不那么幸運了,僅僅排第89位,和燕青一比,地位相差十萬八千里。
燕青和朱武的排名只差一位,但是燕青的待遇就是比朱武好!因為燕青是一道分水嶺,是天罡星的“孫山”。朱武雖然是地煞之首,但是就整整差了一個級別!所以燕青穿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