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一門學問？一門一生意！

　　作者：曹可臻

　　2013年1月9日，為了見澳門賭王何鴻燊的風水師林元群，我被帶到了廣東中山和珠海交界的一個叫“三鄉(xiāng)”的小鎮(zhèn)。

　　到達時，林師傅未到，一場新屋落成的喜宴正要開始。主人溫宇彬熱情地邀我入席。溫是林師傅的茂名老鄉(xiāng)，在他的口里，林師傅是個神奇的人。

　　年屆不惑的溫宇彬有一段跌宕起伏的人生。他少年得志，在初中時就因發(fā)明了自動電飯煲，獲得了一大筆專利費。但很快，在他與叔叔合營電器維修鋪的過程中，這筆錢被揮霍殆盡，他還因此欠下了一大筆債。之后的十年，他雖然有十幾項專利發(fā)明，但日子總過得差強人意。

　　據(jù)他說，一切改變源自與林師傅的相識。作為一名研發(fā)人員，一開始他也不相信“風水”，但林只是稍微替他的家擺了擺風水，他的運數(shù)就開始發(fā)生轉變。他發(fā)明的節(jié)能空調開始獲得市場，他的投資開始贏利，甚至他的兒子也“莫名其妙”地考上了當?shù)刈詈玫母咧小?/span>

　　“瞧！這兩幢新建的房子也都是林師傅的功勞！”他指著新建的兩棟樓說。兩年前，因為發(fā)展前景不好，他想把這塊地給賣了，但林師傅建議他留下。沒想到2012年有人看上了他的地皮，提議出資建兩幢樓，一幢歸出資方，一幢歸溫宇彬?！斑@不是天上掉餡兒餅嗎？！”溫宇彬大聲地說，身邊聚集了前來吃喜宴的親友?！帮L水就是這么靈！”人們嘖嘖感嘆。

　　下午，林元群來了。和我之前見過的風水師不同，他不善言辭，有些靦腆。在整個下午的交談里，最令他興奮的話題是如何選陰宅，種生基(生基，風水上指把生人當死人辦，運用風水作法，以生人身體發(fā)膚或衣物，連同時辰八字埋入生墳，達到轉運目的)。過去幾十年，他和另一位俞師傅為香港眾多商界、藝界名人種過“生基”，人稱“生基王”。

　　在溫的面前，林更像個謀士。溫激動地告訴我，幾天之后，他將跟著林去海南。在那里，林為溫的父親找到了一塊“種生基”的好地方。

　　如果仔細觀察，你會發(fā)現(xiàn)在中國像溫宇彬這樣篤信風水的人并不在少數(shù)。甚至在我們的身邊，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或幾個懂風水的朋友。

　　“在一個浮躁又不確定的年代，無論有錢沒錢，有權沒權，大家都相信風水?！币晃伙L水師說。

　　信風水的未必無知，很多人對于超自然因素的態(tài)度是實用主義的：當付出的成本在可接受的范圍時，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不管是上帝、佛祖還是安拉，見神便拜一拜，無論風水堪輿還是周易八卦，能做到的就盡力做到—萬一真有用呢？

　　北京。

　　中國風水策劃院院長王浩驊坐在他位于高碑店的中式辦公室里和我們談話。辦公室里掛滿了他和政、商、藝界人士的合影。一進門最醒目處的墻上還掛著一張他去富士康看風水時被記者圍堵的照片。

　　“風水行業(yè)在中國的年產(chǎn)值大約有50個億！”他告訴我們，目前在中國大大小小的風水師超過100萬人?！爸袊缈圃旱慕y(tǒng)計數(shù)據(jù)是140萬?！彼A測未來進入這個行業(yè)的人還會越來越多。“不少80、90后的在讀研究生也在加入進來?！?/span>

　　如果不是王浩驊給我們一一舉例，我還真不知道有那么多企業(yè)對風水著迷。北京的金融街、上海的陸家嘴、海航的總部大廈、海爾的總部大廈、奧林匹克公園，甚至武警總醫(yī)院的大堂都有風水的奧秘。

　　王已經(jīng)在風水師這一行里摸爬滾打了15年，對于這個行業(yè)的壁壘和風險一清二楚。內地風水行業(yè)沒有受到相關政策的允許，一直處于半隱密狀態(tài)。雖然風水已是企事業(yè)單位，政商各界人士間流行的“業(yè)務”，但它依舊是“不可說的秘密”。2010年底，海航曾在三亞舉辦過一次風水師業(yè)務交流的大會，但第二年這個大會就被禁止了。“要讓風水在中國成為一個光明正大的行業(yè)還要有很長一段路?！币舱且驗檫@種“半隱密”的曖昧狀態(tài)，這個行業(yè)的從業(yè)者良莠不齊、魚目混珠。

　　從心理動機上看，迷信是人在一種控制力低的情況下增加個體控制感的行為。在壓力情境下，人往往會采取迷信的方式來重新獲得控制感。

　　在這個權力和財富快速擴張的時代，人們的不安和焦慮在以比財富增長更快的速度滋生。從某種程度上看，風水師們的任務有點像是心理醫(yī)生—他們?yōu)槿藗冊谶@個未來越來越不可測的時代里提供了所謂的心靈慰藉。

　　面對一個越來越大的市場，許多風水師都在尋求新的商業(yè)路徑，謀求更大的發(fā)展。

　　王浩驊，按他自己的話說，就在用“比較高端的方式”做風水。當要為一個企業(yè)做重大項目的風水報告時，他往往會邀請多個風水師組成“風水團”進行項目評估。據(jù)他講，2008年，他組織了一個包括近60名風水師在內的“風水團”為李嘉誠在北京溫榆河北岸的高端別墅項目“譽天下”做風水評估，開創(chuàng)了“風水團”的先河。

　　風水師丁一凌的方式則是組成俱樂部。每年她會向會員收取5萬元會費，每個月定期為會員們提供風水指南等個性化服務。

　　而大多數(shù)全職風水師的生意還是以個人工作室的形式存在。他們中，大的如香港風水師麥玲玲般，不僅在香港、深圳各開一間樓，還開發(fā)風水服務外的相關開運產(chǎn)品；小的則在北京的雍和宮、廣州的光孝寺等佛門、道觀門口擺個攤。

　　當然，在廣大的農(nóng)村地區(qū)，更多的基層風水師們還是沿襲著幾千年來的習俗，以口口相傳的方式，為人選陰宅、看祖墳、算八字，回報則是幾十、幾百塊錢，或者幾包香煙、一瓶酒。

　　在我們目前調查過的所有風水生意里，最特別的還是一家名為新天地的新加坡公司。這家以風水為主營業(yè)務的企業(yè)于2012年6月在倫敦掛牌上市。雖然在上市后的半年里，該公司的業(yè)績大幅下降，市場交易也只有5手，但它的創(chuàng)始人彭鐘樺和負責中國業(yè)務的執(zhí)行董事張楚翹依然對公司在內地的發(fā)展抱有極大的信心。

　　深圳。

　　張楚翹帶著我參觀緣中秀(新天地的子品牌)和內地一家公司合開的佛堂。在“南無阿彌陀佛”的背景吟誦聲中，張楚翹告訴我，新天地在新加坡除了經(jīng)營佛堂、道觀以外，還有基督教堂，甚至清真寺。在緣中秀的風水命理師為客戶“論命”或者“看風水”后，不同信仰的人可以根據(jù)自己的信仰來“補命”，比如信仰佛教的人可以供奉佛像或請佛像，信基督的可以購買水晶十字架，信道教的可以請道長做法……

　　“命還可以這么補嗎？”我問。

　　“商業(yè)化就是這樣啊?！彼卮鸷啙崱?/span>

　　這讓我記起幾個月前，在距離北京著名的“風水爛尾樓”長安8號500米的飯館里，我們第一次談起這個選題時，一位友人的樣子—他眨巴著小眼睛，神秘兮兮地說：“風水，是一門學問，也是一門生意！”關鍵在于你信還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