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素問篇 臟氣法時論篇第十二

【本章要點】
一、論述“合人形以法四時五行五治”的道理。
二、闡明五臟病“愈”、“加”、“持”、“起”的時間、禁忌與治則。
三、五臟虛實的癥候及具體治法。
四、論述五色、五味及五谷、五果、五畜、五菜對五臟之所宜。

【原文】
黃帝問曰：合人形以法四時五行而治，何如而從，何如而逆？得失之意，愿聞其事。岐伯對曰：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也。更貴更賤①，以知死生，以決成敗，而定五臟之氣，間甚之時，死生之期也。
帝曰：愿卒聞之。岐伯曰：肝主春，足厥陰少陽主治。其日甲乙。肝苦急，急食甘以緩之。心主夏，手少陰太陽主治。其日丙丁。心苦緩②，急食酸以收之。脾主長夏，足太陰陽明主治。其日戊己。脾苦濕，急食苦以燥之。肺主秋，手太陰陽明主治。其日庚辛。肺苦氣上逆，急食苦以泄之。腎主冬，足少陰太陽主治。其日壬癸。腎苦燥，急食辛以潤之，開腠理，致津液通氣也。
病在肝，愈于夏，夏不愈，甚于秋，秋不死，持于冬，起于春。禁當風。肝病者，愈在丙丁，丙丁不愈，加于庚辛，庚辛不死，持于壬癸，起于甲乙。肝病者，平旦慧，下晡③甚，夜半靜。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酸瀉之。病在心，愈在長夏，長夏不愈，甚于冬，冬不死，持于春，起于夏。禁溫食熱衣。心病者，愈在戊己，戊己不愈，加于壬癸，壬癸不死，持于甲乙，起于丙丁。心病者，日中慧，夜半甚，平旦靜。心欲軟，急食咸以軟之；用咸補之，甘瀉之。
病在脾，愈在秋，秋不愈；甚于春，春不死，持于夏，起于長夏。禁溫食飽食，濕地濡衣。脾病者愈在庚辛，庚辛不愈，加于甲乙，甲乙不死，持于丙丁，起于戊己。脾病者，日昳④慧，日出甚，下晡靜。脾欲緩，急食甘以緩之，用苦瀉之，甘補之。
病在肺，愈于冬。冬不愈，甚于夏，夏不死，持于長夏，起于秋。禁寒飲食，寒衣。肺病者，愈在壬癸，壬癸不愈，加于丙丁，丙丁不死，持于戊己，起于庚辛。肺病者，下晡慧，日中甚，夜半靜。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用酸補之，辛瀉之。
病在腎，愈在春，春不愈，甚于長夏，長夏不死，持于秋，起于冬，禁犯焠火矣熱食⑤，溫炙衣。腎病者，愈在甲乙，甲乙不愈，甚于戊己，戊己不死，持于庚辛，起于壬癸。腎病者，夜半慧，四季甚，下晡靜。腎欲堅，急食苦以堅之，用苦補之，咸瀉之。
夫邪氣之客于身也。以勝相加⑥，至其所生而愈，至其所不勝而甚，至于所生而持，自得其位而起；必先定五臟之脈，乃可言間甚之時，死生之期也。
肝病者，兩脅下痛引少腹，令人善怒。虛則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善恐，如人將捕之。取其經(jīng)厥陰與少陽，氣逆則頭痛。耳聾不聰、頰腫、取血者。
心病者，胸中痛，脅支滿，脅下痛，膺背肩胛間痛，兩臂內(nèi)痛。虛則胸腹大，脅下與腰相引而痛。取其經(jīng)，少陰太陽舌下血者，其變病，刺郄中血者。
脾病者，身重，善饑肉痿，足不收行，善瘛，腳下痛。虛則腹?jié)M，腸鳴飧泄，食不化。取其經(jīng)太陰、陽明、少陰血者。
肺病者，喘咳逆氣，肩背痛，汗出，尻陰股膝髀腨胻⑦足皆痛。虛則少氣，不能報息，耳聾嗌干。取其經(jīng)，太陰足太陽之外，厥陰內(nèi)血者。
腎病者，腹大、脛腫、喘咳身重，寢汗出、憎風。虛則胸中痛，大腹、小腹痛，清厥意不樂。取其經(jīng)少陰太陽血者。
肝色青，宜食甘。粳米、牛肉、棗、葵皆甘。心色赤，宜食酸。小豆、犬肉、李、韭皆酸。肺色白，宜食苦。麥、羊肉、杏、薤皆苦。脾色黃，宜食咸。大豆、豕肉、栗、藿皆咸。腎色黑，宜食辛。黃黍、雞肉、桃、蔥皆辛。辛散、酸收、甘緩、苦堅、咸軟。毒藥⑧攻邪。五谷⑨為食。五果⑩為助。五畜為益。五菜為充。氣味合而服之，以補精益氣。此五者，有辛、酸、甘、苦、咸，各有所利，或散，或收，或緩，或急，或堅，或軟。四時五臟，病隨五味所宜也。

【注釋】
①更貴更賤：指五行的盛衰變化，盛的時候為貴，衰的時候為賤。
②緩：放縱，這里指渙散不收。
③下晡：午后申酉兩個時辰為晡；下晡，指這兩個時辰末。
④日昳：未時，為脾最旺的時候。
⑤焠火矣熱食：焠，燒的意思；火矣，熱極；火矣熱食，指炙爝過熱的食物。
⑥以勝相加：以強凌弱的意思。加，侵侮的意思。
⑦胻：指腳脛部。
⑧毒藥：所有藥物的統(tǒng)稱。
⑨五谷：指粳米、大豆、小豆、麥、玉米。
⑩五果：指桃、李、杏、栗、棗。

【譯文】
黃帝問道：結(jié)合人體五臟之氣的具體情況，取法四時五行的生克制化規(guī)律，作為救治疾病的法則，怎樣是從？怎樣是逆呢？我想了解治法中的從逆和得失是怎么一回事。岐伯回答說：五行就是金、木、水、火、土，配合時令氣候，有衰旺勝克的變化，從這些變化中可以測知疾病的死生，分析醫(yī)療的成敗，并能確定五臟之氣的盛衰、疾病輕重的時間，以及死生的日期。
黃帝說：我想聽你詳盡地講一講。岐伯說：肝屬木，旺于春，肝與膽為表里，春天是足厥陰肝和足少陽膽主治的時間，甲乙屬木，足少陽膽主甲木，足厥陰肝主乙木，所以肝膽旺日為甲乙；肝在志為怒，怒則氣急，甘味能緩急，故宜急食甘以緩之。心屬火，旺于夏，心與小腸為表里，夏天是手少陰心和手太陽小腸主治的時間；丙丁屬火，手少陰心主丁火，手太陽小腸主丙火，所以心與小腸的旺日為丙丁；心在志為喜，喜則氣緩，心氣過緩則心氣虛而散，酸味能收斂，故宜急食酸以收之。脾屬土，旺于長夏（六月），脾與胃為表里，長夏是足太陰脾和足陽明胃主治的時間；戊己屬土，足太陰脾主己土，足陽明胃主戊土，所以脾與胃的旺日為戊己；脾性惡濕，濕盛則傷脾，苦味能燥濕，故宜急食苦以燥之。肺屬金，旺于秋；肺與大腸為表里，秋天是手太陰肺和手陽明大腸主治的時間；庚辛屬金，手太陰肺主辛金，手陽明大腸主庚金，所以肺與大腸的旺日為庚辛；肺主氣，其性清肅，若氣上逆則肺病，苦味能泄，故宜急食苦以泄之。腎屬水，旺于冬，腎與膀胱為表里，冬天是足少陰腎與足太陽膀胱主治的時間；壬癸屬水，足少用腎主癸水，足太陽膀胱主壬水，所以腎與膀胱的旺日為壬癸；腎為水臟，喜潤而惡燥，故宜急食辛以潤之。如此可以開發(fā)腠理，運行津液，宜通五臟之氣。
肝臟有病，在夏季當愈，若至夏季不愈，到秋季病情就要加重；如秋季不死，至冬季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來年春季，病即好轉(zhuǎn)。因風氣通于肝，故肝病最禁忌受風。有肝病的人，愈于丙丁日；如果丙丁日不愈，到庚辛日病就加重；如果庚辛日不死，到壬癸日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了甲乙日病即好轉(zhuǎn)。患肝病的人，在早晨的時候精神清爽，傍晚的時候病就加重。到半夜時便安靜下來。肝木性喜條達而惡抑郁，故肝病急用辛味以散之，若需要補以辛味補之，若需要瀉，以酸味瀉之。
心臟有病，愈于長夏；若至長夏不愈，到了冬季病情就會加重；如果在冬季不死，到了明年的春季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了夏季病即好轉(zhuǎn)。心有病的人應(yīng)禁忌溫熱食物，衣服也不能穿的太暖。有心病的人，愈于戊己日；如果戊己日不愈，到壬癸日病就加重；如果在壬癸日不死，到甲乙日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丙丁日病即好轉(zhuǎn)。心臟有病的人，在中午的時候神情爽慧，半夜時病就加重，早晨時便安靜了。心病欲柔軟，宜急食咸味以軟之，需要補則以咸味補之，以甘味瀉之。
脾臟有病，愈于秋季；若至秋季不愈，到春季病就加重；如果在春季不死，到夏季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長夏的時間病即好轉(zhuǎn)。脾病應(yīng)禁忌吃溫熱性食物及飲食過飽、居濕地、穿濕衣等。脾有病的人，愈于庚辛日；如果在庚辛日不愈，到甲乙日加重；如果在甲乙日不死，到丙丁日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了戊己日病即好轉(zhuǎn)。脾有病的人，在午后的時間精神清爽，日出時病就加重，傍晚時便安靜了。脾臟病需要緩和，甘能緩中，故宜急食甘味以緩之，需要泄則用苦味藥泄脾，以甘味補脾。
肺臟有病，愈于冬季；若至冬季不愈，到夏季病就加重；如果在夏季不死，至長夏時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了秋季病即好轉(zhuǎn)。肺有病應(yīng)禁忌寒冷飲食及穿得太單薄。肺有病的人，愈于壬癸日；如果在壬癸日不愈，到丙丁日病就加重；如果在丙丁日不死，到戊己日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了庚辛日，病即好轉(zhuǎn)。肺有病的人，傍晚的時候精神爽慧，到中午時病就加重，到半夜時便安靜了。肺氣欲收斂，宜急食酸味以收斂，需要補的，用酸味補肺，需要瀉的，用辛味瀉肺。
腎臟有病，愈于春季；若至春季不愈，到長夏時病就加重；如果在長夏不死，到秋季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冬季病即好轉(zhuǎn)。腎病禁食炙爝過熱的食物和穿經(jīng)火烘烤過的衣服。腎有病的人，愈于甲乙日；如果在甲乙日不愈，到戊己日病就加重；如果在戊己日不死，到庚辛日病情就會維持穩(wěn)定不變狀態(tài)，到壬癸日病即好轉(zhuǎn)。腎有病的人，在半夜的時候精神爽慧，在一日當中辰、戌、丑、未四個時辰病情加重，在傍晚時便安靜了。腎主閉藏，其氣欲堅，需要補的，宜急食苦味以堅之，用苦味補之，需要泄的，用咸味泄之。
凡是邪氣侵襲人體，都是以勝相加，病至其所生之時而愈，至其所不勝之時而甚，至其所生之時而病情穩(wěn)定不變，至其自旺之時病情好轉(zhuǎn)。但必須先明確五臟之平脈，然后始能推測疾病的輕重時間及死生的日期。
肝臟有病，則兩肋下疼痛牽引少腹，使人多怒，這是肝氣實的癥狀；如果肝氣虛，則出現(xiàn)兩目昏花而視物不明，兩耳也聽不見聲音，多恐懼，好像有人要逮捕他一樣。治療時，取用厥陰肝經(jīng)和少陽膽經(jīng)的經(jīng)穴。如肝氣上逆，則頭痛、耳聾而聽覺失靈、頰腫，應(yīng)取厥陰、少陽經(jīng)脈，刺出其血。
心臟有病，則出現(xiàn)胸中痛，脅部支撐脹滿，脅下痛，胸膺部、背部及肩胛間疼痛，兩臂內(nèi)側(cè)疼痛，這是心實的癥狀。心虛，則出現(xiàn)胸腹部脹大，脅下和腰部牽引作痛。治療時，取少陰心經(jīng)和太陽小腸經(jīng)的經(jīng)穴，并刺舌下之脈以出其血。如病情有變化，與初起不同，刺委中穴出血。
脾臟有病，則出現(xiàn)身體沉重，易饑，肌肉痿軟無力，兩足弛緩不收，行走時容易抽搐，腳下疼痛，這是脾實的癥狀；脾虛則腹部脹滿，腸鳴，泄下而食物不化。治療時，取太陰脾經(jīng)、陽明胃經(jīng)和少陰腎經(jīng)的經(jīng)穴，刺出其血。
肺臟有病，則喘咳氣逆，肩背部疼痛，出汗，尻、陰、股、膝、髀骨、腨腸、胻、足等部皆疼痛，這是肺實的癥狀；如果肺虛，就出現(xiàn)少氣，呼吸困難而難于接續(xù)，耳聾，咽干。治療時，取太陰肺經(jīng)的經(jīng)穴，更取足太陽經(jīng)的外側(cè)及足厥陰內(nèi)側(cè)，即足少陰腎經(jīng)的經(jīng)穴，刺出其血。
腎臟有病，則腹部脹大，脛部浮腫，氣喘，咳嗽，身體沉重，睡后出汗，惡風，這是腎實的癥狀；如果腎虛，就出現(xiàn)胸中疼痛，大腹和小腹疼痛，四肢厥冷，心中不樂。治療時，取足少陰腎經(jīng)和足太陽膀胱經(jīng)的經(jīng)穴，刺出其血。
肝合青色，宜食甘味，粳米、牛肉、棗、葵菜都是屬于味甘的。心合赤色，宜食酸味，小豆、犬肉、李、韭都是屬于酸味的。肺合白色，宜食苦味，小麥、羊肉、杏、薤都是屬于苦味的。脾合黃色，宜食咸味，大豆、豬肉、栗、藿都是屬于咸味的。腎合黑色，宜食辛味，黃黍、雞肉、桃、蔥都是屬于辛味的。五味的功用：辛味能發(fā)散，酸味能收斂，甘味能緩急，苦味能堅燥，咸味能奠堅。凡毒藥都是可用來攻逐病邪，五谷用以充養(yǎng)五臟之氣，五果幫助五谷以營養(yǎng)人體，五畜用以補益五臟，五菜用以充養(yǎng)臟腑，氣味和合而服食，可以補益精氣。這五類食物，各有辛、酸、甘、苦、咸的不同氣味，各有利于某一臟氣，或散，或收，或緩，或急，或堅，或軟等，在運用的時候，要根據(jù)春、夏、秋、冬四時和五臟之氣的偏盛偏衰及苦欲等具體情況，各隨其所宜而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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