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素問篇 示從容論篇第三十三

【本章要點】
一、指出臨證診斷，應(yīng)當(dāng)從容分析，別異比類。
二、說明腎虛、肝虛、脾虛之脈的診法，并分析腎病的脈證。
三、對于失血證病在脾在肺作了分析比較。

【原文】
黃帝燕坐①，召雷公而問之曰：汝受術(shù)誦書者，若能覽觀雜學(xué)，及于比類，通合道理，為余言子所長，五臟六腑，膽胃大小腸，脾胞膀胱，腦髓涕唾，哭泣悲哀，水所從行，此皆人之所生，治之過失，子務(wù)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為世所怨。
雷公曰：臣請誦脈經(jīng)上下篇，甚眾多矣。別異比類，猶未能以十全，又安足以明之？
帝曰：子別試通五臟之過，六腑之所不和，針石之?dāng)?，毒藥所宜，湯液滋味，具言其狀，悉言以對，請問不知?br />雷公曰：肝虛、腎虛、脾虛皆令人體重?zé)┰冢?dāng)投毒藥，刺灸砭石湯液，或已或不已，愿聞其解。
帝曰：公何年之長，而問之少，余真問以自謬也。
吾問子窈冥，子言上下篇以對，何也？
夫脾虛浮似肺，腎小浮似脾，肝急沉散似腎，此皆工之所時亂也，然從容得之。
若夫三臟土木水參居，此童子之所知，問之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頭痛、筋攣、骨重，怯然少氣，噦、噫、腹?jié)M、時驚不嗜臥，此何臟之發(fā)也？脈浮而弦，切之石堅，不知其解，復(fù)問所以三臟者，以知其比類也。
帝曰：夫從容之謂也，夫年長則求之于腑，年少則求之于經(jīng)，年壯則求之于臟。今子所言，皆失八風(fēng)菀熱，五臟消爍，傳邪相受。夫浮而弦者，是腎不足也；沉而石者，是腎氣內(nèi)著也；怯然少氣者，是水道不行，形氣消索也。咳嗽煩冤者，是腎氣之逆也。一人之氣，病在一臟也。若言三臟俱行，不在法也。
雷公曰：于此有人，四肢解墮，喘咳血泄，而愚診之以為傷肺，切脈浮大而緊，愚不敢治。粗工下砭石，病愈，多出血，血止身輕，此何物也？帝曰：子所能治，知亦眾多，與此病失矣。譬以鴻飛，亦沖于天③。
夫經(jīng)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類，化之冥冥，循上及下，何必守圣。
今夫脈浮大虛者，是脾氣之外絕，去胃外歸陽明也。
夫二火不勝三水，是以脈亂而無常也。
四支解墮，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者，是水氣并陽明也。血泄者，脈急血無所行也。若夫以為傷肺者，由失以狂也。不引比類，是知不明也。
夫傷肺者，脾氣不守，胃氣不清，經(jīng)氣不為使，真臟壞決，經(jīng)脈傍絕，五臟漏泄，不衄則嘔，此二者不相類也。
譬如天之無形，地之無理，白與黑相去遠矣。
是失吾過矣，以子知之，故不告子，明引比類從容，是以名曰診輕，是謂至道也。

【注釋】
①燕坐：燕，安閑的意思；燕坐，即安閑地坐著。
②煩冤：冤，指郁而亂的意思；煩冤，就是郁悶煩亂。
③譬以鴻飛，亦沖于天：譬如鴻雁，有時也會飛到高空。這里是比喻粗工治病的成功，猶如鴻雁沖天，是偶然所得。

【譯文】
黃帝安坐，召喚雷公問道：你是學(xué)習(xí)醫(yī)術(shù)，誦讀醫(yī)書的，或能廣泛閱覽群書，并能取象比類、貫通融匯醫(yī)學(xué)的道理，對我談?wù)勀愕膶ｉL吧。五臟六腑、膽、胃、大小腸、脾、胞、膀胱、腦髓、涕唾，哭泣悲哀，皆五液所從運行，這一切都是人體賴以生存，治療中易于產(chǎn)生過失的，你務(wù)必明了，治病時就方可十全，若不能通曉，就不免要出差錯，而為世人抱怨。雷公回答說：我誦讀過《脈經(jīng)》上、下章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很多了，但對辨別異同，取象比類，還不能十全，又怎能說完全明白呢。
黃帝說：你試用《脈經(jīng)》上、下章以外，以素所通曉的理論，來解釋五臟之所病，六腑之所不和，針石治療之所敗，毒藥治療之所宜，以及湯液滋味等方面的內(nèi)容，并具體說明其癥狀，詳細地作出回答，如果有不知道的地方，請?zhí)岢鰜韱栁?。雷公說：肝虛、腎虛、脾虛都能使人身體沉重和煩冤，當(dāng)施以毒藥、刺灸、砭石、湯液等方法治療后，有的治愈，有的不愈，想知道這應(yīng)如何解釋。黃帝說：你已經(jīng)年長了，為什么提的問題這么幼稚呢，這是由于我的發(fā)問而招來的錯誤回答。我本來想問你比較深奧的道理，而你卻從《脈經(jīng)》上、下章的內(nèi)容來回答我，是什么緣故呢？脾脈本宜微軟，今病而現(xiàn)虛浮，與肺脈相似，腎脈本應(yīng)微沉，今病而現(xiàn)小浮，與脾脈相似，肝脈本應(yīng)微弦，今病而現(xiàn)急沉散，與腎脈相似，這些都是醫(yī)生時常所易于混亂的，然而如能從容不迫地去診視，還是可以分辨清楚的。至于脾、肝、腎三臟，分屬于土、木、水，三者均居膈下，部位相近，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你問它有什么意義呢？
雷公說：在此有這樣的病人，頭痛，筋脈拘攣，骨節(jié)沉重，畏怯少氣，噦噫腹?jié)M，時常驚駭，不欲臥，這是那一臟所發(fā)的病呢？其脈象浮而弦，重按則堅硬如石，我不知應(yīng)如何解釋，故再問三臟，以求能知如何比類辨析。黃帝說：這應(yīng)從容進行分析。一般地說，老年人的病，應(yīng)從六腑來探求；少年人的病，應(yīng)從經(jīng)絡(luò)來探求；壯年人的病，應(yīng)從五臟來探求。現(xiàn)在你只講脈證，不談致病的根由，如外而八風(fēng)之郁熱，內(nèi)而五臟的消爍，以及邪傳相受的次第等，這樣就失去了對疾病全面的理解。脈浮而弦的，是腎氣不足。脈沉而堅硬如石的，是腎氣內(nèi)著而不行。畏怯少氣的，是因為水道不行，而形氣消散?？人詿灥模悄I氣上逆所致。這是一人之氣，其病在腎一臟，如果說是三臟俱病，是不符合診病法則的。
雷公問：在此有這樣的病人，四肢懈怠無力，氣喘咳嗽而血泄，我診斷了一下，以為是傷肺，診其脈浮大而緊，我未敢治療，一個粗率的醫(yī)生治之以砭石，病愈，但出血多，血止以后，身體覺得輕快，這是什么病呢？黃帝說：你所能治的和能知道的病，已是很多的了，但對這個病的診斷卻錯了。醫(yī)學(xué)的道理是非常深奧的，好比鴻雁的飛翔，雖亦能上沖于天，卻得不到浩渺長空的邊際。所以圣人治病，遵循法度，引物比類，掌握變化于冥冥莫測之中，察上可以及下，不一定拘泥于常法。今見脈浮大而虛，這是脾氣外絕，去胃而外歸于陽明經(jīng)。由于二火不能勝三水，所以脈亂而無常。四肢懈怠無力，是脾精不能輸布的緣故。氣喘咳嗽，是水氣泛濫于胃所致。血泄，是由于脈急而血行失其常度。假如把本病診斷為傷肺，是錯誤的狂言。診病不能引物比類，是知之不明。如果肺氣受傷，則脾氣不能內(nèi)守，致胃氣不清，經(jīng)氣也不為其所使，肺臟損壞，則治節(jié)不通，致經(jīng)脈有所偏絕，五臟之氣俱漏泄，不衄血則嘔血，病在肺在脾，二者是不相類同的。如果不能辨別，就如天之無形可求，地之無位可理，黑白不分，未免相距太遠了。這個失誤是我的過錯，我以為你已經(jīng)知道了，所以沒有告訴你，由于診病必須明曉引物比類，以求符合從容章的說法，所以叫做真經(jīng)，這是至真至確的道理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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