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贬B波推了推眼鏡,半開玩笑地說了句網(wǎng)絡流行語。他指了指自己的旅行箱,“跟你聊完就得帶它去揚州。其實,它已經(jīng)習慣行走了?!痹谧x萬卷書的同時,酈波希望能行萬里路,推廣古典文化,所以,在江寧織造博物館館長、CCTV《百家講壇》主講人、南京師范大學教授等角色之間,他像自己推崇的莊子一般“逍遙游”,在課堂里吟唱、節(jié)目中講學、微博上作詩……
作為2015年《中國漢字聽寫大會》的文化顧問,昨天他還參加了漢聽大會全國巡回賽的啟動儀式。談及漢字傳承,一股自豪寫在酈波的臉上,“四大古文明就只有華夏文明一直傳承下來,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漢字系統(tǒng),我們的文化向心力這么強,就是因為漢字文化強?!背藵h字,酈波在接受現(xiàn)代快報記者獨家專訪時,還談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
現(xiàn)代快報記者 徐悅 韓飛周游 實習生吳雯/文 施向輝/攝
他的詩歌觀 余秀華有天賦,比有些獲獎詩人好
記者:您最近有一期酈播客《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首中國風》,您心中“中國風”的標準是什么?
酈波:京劇、書法、漢字都是中國風,很多,還有唐詩宋詞里的那種意蘊,不論是豪放的,還是婉約的。屬于中國的才是世界的,那種民族特色特別鮮明的,我覺得都可以算是中國風。
記者:那像周杰倫的歌曲,方文山寫的詞,您覺得這是中國風嗎?
酈波:《菊花臺》有兩句歌詞:“誰的江山,馬蹄聲狂亂”,我覺得特別適合曹操。方文山的歌詞我覺得很有特色,他雖然用白話文,但是很有詩詞的美,是那種宋詞的意象,符合中國風的標準。
記者:您在微博上每天寫一首小詩。
酈波:我有寫日記的習慣,然后我就當成寫日記唄。也談不上小詩,就是一些心得、感悟啊,剛好微博體字也不長,但是也要琢磨。
記者:您怎么看待余秀華的現(xiàn)代詩?
酈波:余秀華我看了,真比有些獲得什么獎的所謂詩人好,我個人觀點覺得她真是很有天賦?,F(xiàn)在有些詩人頂著詩人的名號,寫的那些詩簡直是讓人恨不得撕了,余秀華的我沒有讀很多,大家都在轉她的詩的時候,讀了幾篇。寫詩是要有天賦的,李白和杜甫,杜甫就是學養(yǎng)型的,李白有天賦,蘇東坡是二合一。
他的教育方法 上課給學生唱歌,愛講解家書
記者:您的學生稱您為“音樂詩人”,您平常課上和學生互動也是有古典意蘊嗎?
酈波:我就是上課的時候比較放得開,有時候給他們唱唱歌,然后接觸了一些音樂界的朋友,受他們的影響,有時候突然把我自己寫的小詩給譜個曲,唱一下,談不上什么音樂詩人,我也不敢稱自己是詩人。教育本身就是一門藝術,本身也應該多形式。
記者:之前接受采訪時,您表示中國的教育出現(xiàn)了很大的問題,能否就現(xiàn)如今孩子的教育問題談談看法?
酈波:傳統(tǒng)儒家一直覺得學習是最快樂的事情,對比現(xiàn)在的教育,孩子們反而覺得讀書是最痛苦的事情,只要不學習都很快樂。一件最快樂的事,我們把它辦成最痛苦的事,這就說明教育肯定出現(xiàn)了很大的問題。中日戰(zhàn)爭時期,就有教育專家指出,中日之戰(zhàn)短時間是武力之戰(zhàn),長時間看是大學之戰(zhàn),教育之戰(zhàn)。
記者:您曾在《百家講壇》上主講過《顏氏家訓》和《曾國藩家書》,您覺得當下信息這么便捷,提筆寫家書還有存在的價值嗎?
酈波:科技發(fā)展,使得一些東西無奈地消亡了,這是一個很遺憾的事情。其實我覺得家書是很有魅力的,給家人寫信,這是我們很溫存的一種生存方式??上КF(xiàn)在年輕人喜歡發(fā)條微信了事,跟家書不一樣。在提筆寫信的狀態(tài)下,語言表達模式不一樣。這個問題甚至比電子書取代文字書的問題還讓人焦慮,電子書雖然發(fā)展很快,但是我覺得它不會取代文字書。但是依據(jù)現(xiàn)代的信息傳達模式,家書會逐漸消亡,將來我們給孩子講《傅雷家書》《曾國藩家書》,恐怕還要先講解一下什么叫家書,還要放PPT給他們看。
他的品位 最欣賞謝安,熱愛武術
記者:聽說您的興趣愛好是民族音樂和武術?
酈波: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體系性特別強,它跟西方不一樣,西方的學科門類,界限分明,中國的文化殊途同歸,一法通萬法通,其實你所謂的音樂也好,武術也好,書法也好,詩歌也好,中醫(yī)也好,它無非是一個落腳點,最后都通到文化本質上。
記者:作為一名傳統(tǒng)文化傳播學者,您覺得古詩詞、成語等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美在哪里?
酈波:這個問題太大,是一個美學問題。美在它作為母語文化的精髓,美在它和我們的血脈息息相通,對于我們的孩子,有些經(jīng)典的東西,即使他不懂,也要讓他背下來,等到他碰到生活中的磨難,他會結合他人生的感觸,突然對某句話有特殊的理解,經(jīng)典的魅力就在這里。這種感觸是發(fā)自肺腑的,融入血脈的,對一個人會產生終生的影響。
記者:您最喜歡我國古代的哪個學者、詩人?
酈波:喜歡的太多了,像莊子、蘇東坡。中國文人的最高理想,以前我認為是諸葛亮,長大之后研究發(fā)現(xiàn)是《三國演義》中虛構的。如果非要我說一個人,他就是謝安,他生活在南京,舊時王謝堂前燕,40歲之前他是教育家,40歲以后平亂改革,然后淝水之戰(zhàn),立德立功,還是音樂家、書法家,最后深藏功與名,這個境界很高。
我個人是比較喜歡從立德立功立言三部曲的角度上來理解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儒家知識分子的理想。張載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從這個角度來講,謝安用一個活生生的人生案例,樹起一個知識分子理想的典范。
他的擔憂
人們不寫漢字
沉迷淺表化閱讀
記者:作為學術界的一分子,您認為當下我們對古典文化的重視度是怎樣的?
酈波:說老實話,我認為還是比較欠缺的。但是這兩年,習主席也說,要讓書寫在古籍中的文字活起來,我們從政府層面已經(jīng)開始重視這個事情,我覺得是很必要的,整個社會的文化土壤是需要培育的。
記者:中國古典文化除了漢字、成語,還有哪些值得大力推廣的文化精髓?
酈波:這個太多了,中醫(yī),武術,京劇,書法,和漢字文化息息相通的。為什么講我們是唯一沒有斷裂的文明,四大文明就只有華夏文明一直傳承下來,最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漢字系統(tǒng)、母語文化平臺,如果沒有這個平臺系統(tǒng),我們可能早就斷裂了,我們的文化向心力這么強,就是因為漢字文化強,現(xiàn)在漢字危機才是真正的民族危機。
記者:由于數(shù)字媒體的發(fā)展,現(xiàn)如今的人們越來越不常寫漢字,甚至出現(xiàn)“提筆忘字”的現(xiàn)象,您對此有何看法?
酈波:不寫字,母語文化情感就會淡,很多民族的消亡就是文字的消亡。國歌里唱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一方面是外族入侵的時候國破家亡,另外還有一種隱藏的類型就是民族語言被肢解了—文化產生的危機才是真正的危機。
記者:大家似乎都變成了被手機綁架的現(xiàn)代人,您怎么看待這一現(xiàn)象?
酈波:按這種態(tài)勢發(fā)展下去,男朋友女朋友交往只有一個真正的對象:手機。好像不通過手機,人就不存在一樣。我不反對電子閱讀這些科技手段,但是問題是科技手段綁架了書本,這是一個讓人很憂心的事情。通過微信、微博的碎片化閱讀,我們稱之為淺表化閱讀,一些文章你看著很有道理,但它屬于體驗式的表達。
讀書為什么很重要,它是一個真正成長的過程,它不光是獲得一些知識信息,它是思維層次的修煉,體驗永遠取代不了理念。如果你一直淺表化閱讀,雖然你獲取信息更加方便,但是長此下去,思維方式會受影響,整個一代人的智商都會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