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導讀:畢竟西、洋只是說出了一個客觀事實,不像胡、番那樣帶有主觀色彩,要好得多了。這說明民族偏見雖然在所難免,時代和社會也畢竟在進步,語言也不會一成不變的。
盡管西域的文化貢獻如此之大,中原卻并不怎么領情。喜歡胡食、胡服、胡樂、胡舞的當然大有人在,但“胡”這個字眼還是帶有貶義。在中原之人看來,北方的胡,南方的越,都有些“非我族類”的味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云“意合則胡越為昆弟”,但意合的時候有,意不合的時候也多。而且往往是一言不合,便刀兵相見,雙方之間,心里面便難免有些別扭。
更重要的是,在中原華夏之人看來,胡人(也包括所有的“蠻夷”)不懂禮儀,不講道理,不守規(guī)矩,喜歡“胡來”。胡來也就是任意亂來。之所以叫“胡來”,就因為胡人喜歡亂來(比如五胡亂華什么的),也叫“胡亂”。所以胡來便是“像胡人一樣亂來”,胡說便是“像胡人一樣亂說”,胡思亂想則是“像胡人一樣思維混亂”。此外,胡扯、胡鬧、胡言亂語、胡攪蠻纏、胡說八道、胡作非為,意思和來歷都差不多。胡,不是和扯、鬧相聯(lián)系,便是和蠻、非相對應,反正沒什么好詞。至于把神志不清時說的話稱為“胡話”(胡人說的話),則鄙夷之情更是躍然紙上。 這當然是一種“偏見”,不利于民族團結的,但它們產(chǎn)生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也并非沒有道理。胡思亂想一詞最早見于南宋朱熹的《答潘文叔》,當時叫“胡思亂量”。胡說和胡來則分別見于南宋周密的《齊東野語》和金董解元的《西廂記諸宮調》。南宋與金,那可是中原漢人最仇恨胡人的一個時代。 胡的本義是獸肉(頷下垂肉),番的本義則是獸足。番,也是用來指外族和外國的,叫番邦,而且主要指西方諸族、諸國,叫西番。用獸肉、獸足來指稱外族、外國,畢竟不太友好,也不文明禮貌,因此胡、番便漸漸為西、洋所替代,比如西點、西服、西醫(yī)、西學,或洋貨、洋裝、洋人、洋場。
其中當然有一個過渡階段,比如西餐先前就叫番菜;也不是所有的胡、番都能改成西、洋,比如番瓜(南瓜)就不能改叫西瓜。叫西、洋的也不一定就不帶貶義,比如西崽、洋相。但畢竟西、洋只是說出了一個客觀事實,不像胡、番那樣帶有主觀色彩,要好得多了。這說明民族偏見雖然在所難免,時代和社會也畢竟在進步,語言也不會一成不變的。